读‘传习录’ 07 夭寿不贰、精一

夭寿不贰、精一

夭寿不贰

去年我看了一部电影《The Brand New Testament》中国译名叫:《超新约全书》。那里讲了一个故事。这个故事大概讲提这样的:说上帝住在布鲁塞尔,用一台电脑掌管着一切生命。而上帝的女儿为了推翻暴君父亲通过发短讯泄露了天机,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是被定好的。于是这个世界就全乱套了,有的人开心得不行,从此不再工作纵情声色或是玩命作死。而有些人心灰意冷。当然我不是来讲这个电影,而是想借这个电影来反思一个事情。假设:当我们自己真的知道了自己还能活多久,我们会怎么样?

其实不光是现代的我们才去思考这个问题,早在古代中国人早就有过思辩并给出了指导建议。在儒家还留下了四个字可称之为经典:“夭寿不贰”。那么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?夭,夭折,指短命;寿,这里代指长寿;不贰,这里指的是更改。这四个字合起来的意思是:追求真理是不会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活多久而放弃懈怠或是改变。这个贰好像一直不是什么好词,比如在清初,就特意为那些投降清朝的大官们编了一本书叫《贰臣传》。用来恶心那些投降了自己的汉臣。可见这个贰自古就不是什么好词。那么与贰相对的又是什么呢?那就是“一”。这里的贰和一都不能作为数字来理解。这里的一指的是专注、忠诚、意志坚定。

精一

在《传习录》里多次谈到了“精一”,精一是什么?我认为精一就是专注力。我们都知道人如果三心二意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成就的。我们现在常说的匠人精神,我认为就是精一之功。一个炸天妇罗的匠人,可以数十年精专于油炸天妇罗这一件事上。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日本很多东西都能称之为道。正是因为他们精专于一件事,把一件事做到极致,那么这件事的道自然在他的心里就生出来了。一个厨师因为精一与自己的厨艺,所以对整个世界都会生出尊敬的心态,尊重食物,尊重时间。精一也是积累,因精于一事,所以他能有更深度的积累。

在《士兵突击》中许三多从一开始谁都看不上,变成了高连长都触不可及的参天大树。他是怎么做出来的?这就是许三多的精一之功。我们可以从许三多身上看到,知行合一的经典范例。许三多一开始并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兵。但是他一直都有一个信念就是要做一个好兵。要做一个好兵就是他心里的知,而踢正步、站岗、扫地、遵守纪律就是他的行。在这些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的细节上,许三多一直在坚持,在不断积累着自己是一个好兵的事实。在高连长心里有他自己认为好兵的标准。不论许三多做了什么高连长都没办法认同他是个好兵。但是许三多并不是为了做一个高连长心里的好兵,他只是一门心思要做一个好兵。

原文

爱问:“昨闻先生‘止至善’之教,已觉功夫有用力处,但与朱子‘格物’之训,思之终不能合”。

先生曰:“‘格物’是‘止至善’之功,既知‘至善’,即知‘格物’矣”。

爱曰:“昨以先生之教推之‘格物’之说,似亦见得大略。但朱子之训,其于《书》之‘精一’,《论语》之‘博约’,《孟子》之‘尽心知性’,皆有所证据,以是未能释然”。

先生曰:“子夏笃信圣人,曾子反求诸己。笃信固亦是,然不如反求之切。今既不得于心,安可狃于旧闻,不求是当?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,至其不得于心处,亦何尝苟从?‘精一’、‘博约’、‘尽心’,本自与吾说吻合,但未之思耳。朱子‘格物’之训,未免牵合附会,非其本旨。‘精’是‘一’之功,‘博’是‘约’之功。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说,此可一言而喻。‘尽心知性知天’,是‘生知安行’事;‘存心养性事天’,是‘学知利行’事;‘夭寿不贰,修身以俟’,是‘困知勉行’事。朱子错训‘格物’,只为倒看了此意,以‘尽心知性’为‘物格知至’,要初学便去做‘生知安行’事,如何做得?”

爱问:“‘尽心知性’,何以为‘生知安行’?”

先生曰:“性是心之体,天是性之原,尽心即是尽性。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,知天地之化育。‘存心’者,心有未尽也。‘知天’,如知州、知县之知,是自己分上事,已与天为一。‘事天’,如子之事父、臣之事君,须是恭敬奉承,然后能无失,尚与天为二。此便是圣贤之别。至于‘夭寿不贰’其心,乃是教学者一心为善,不可以穷通夭寿之故,便把为善的心变动了,只去修身以俟命。见得穷通夭寿有个命在,我亦不必以此动心。‘事天’虽与天为二,已自见得个天在面前;‘俟命’便是未曾见面,在此等候相似。此便是初学立心之始,有个困勉的意在。今却倒做了,所以使学者无下手处”。

爱曰:“昨闻先生之教,亦影影见得功夫须是如此。今闻此说,益无可疑。爱昨晓思,‘格物’的‘物’字,即是‘事’字,皆从心上说”。

先生曰:“然。身之主宰便是心,心之所发便是意,意之本体便是知,意之所在便是物。如意在于事亲,即事亲便是一物;意在于事君,即事君便是一物;意在于仁民、爱物,即仁民、爱物便是一物;意在于视、听、言、动,即视、听、言、动便是一物。所以某说:‘无心外之理,无心外之物’。《中庸》言‘不诚无物’、《大学》‘明明德’之功,只是个‘诚意’,‘诚意’之功,只是个‘格物’”。

先生又曰:“‘格物’如孟子‘大人格君心’之‘格’是去其心之不正,以全其本体之正。但意念所在,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,即无时无处不是‘存天理’,即是‘穷理’。‘天理’即是‘明德’,‘穷理’即是‘明明德’”。

又曰:“知是心之本体,心自然会知。见父自然知孝,见兄自然知弟,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。此便是良知,不假外求。若良知之发,更无私意障碍,即所谓‘充其恻隐之心,而仁不可胜用矣’。然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,所以须用‘致知’、‘格物’之功,胜私复理。即心之良知更无障碍,得以充塞流行,便是致其知,知致则意诚”。